傑克在紐約的蘋果報報

本來還在想，這個農曆除夕夜，又是跟之前的聖誕夜和新年夜一樣，就我孤單寂寞一老人，伴著DVD在廚房裡煮菜吃飯。
無聊地呆坐在電腦前，MSN上忽然傳來一個訊息。那是一個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博士的朋友，在去年一次溜冰活動中認識，為了寄照片，記下了MSN帳號。之後偶而在線上相逢，也不過是打個招呼罷了的『點滑鼠鍵』之交。
「『無聊的新年夜』？不會吧？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飯？」看到訊息內容，才發現是我的MSN暱稱惹的禍。
想想，好啊，反正總是得吃飯，多一點人吃年夜飯，才比較像過農曆年。
除夕前一天，收到了確認信，通知了地點和時間。嗯？在99街？大概是跟他們大部分是哥倫比亞的學生有關吧。也好，中國城和法拉盛(Flushing)大概也難訂到桌位，到上城(Uptown)晃晃，無妨。
比較特別的，是上面的出席人員名單，有個王文華，還特別註明是【蛋白質女孩】的作者。呵呵，有趣。
在紐約，想要認識台灣人，還真是不容易。雖然說走在街頭，隨便都可以看得到亞裔人種出沒，三不五時還可以聽到台灣腔調的國語，甚至是台語在身邊發聲，但是也沒這可能看到人就去搭訕吧？
最常的，是去教會，或是參加留學生的活動。前者，我沒可能﹔所以，想多認識人，就得去後者。
除夕當天，不巧的是星期五，老外不過中國年，當然沒放假，該做的事又特別多，忙到我是天昏地暗。眼看時間來不及，先打電話說了聲，趕忙收拾殘局，下班去趕地鐵。
等照著地圖地址找到了餐廳，已經晚了半小時。進了門，乖乖隆地冬，有夠給他多人，併了好幾張桌子。
「你到了啊，嗯...先坐這兒好了，還有幾個人沒到，我本來幫他們留的。」那朋友示意我坐在她旁邊的空位。
脫了大衣剛坐定，先眼光走場看看同桌的人，咦？一張好熟的臉。
這坐在桌子對座的女子，也一臉疑惑地看著我。我先開了口：「我們，見過，對不對，而且不只見過面這麼簡單。」
她附和地點頭：「我們好像在某個特別的場合碰過面，但是我一時想不起來。」
兩個人開始猜謎：學校嗎？不對，我很少認識哥倫比亞的朋友；學聯活動？我只參加過滑雪，她沒去過；朋友介紹？講了幾個名字，都兜不攏。
「我想到了！」她眼睛亮起來，說了個名字。啊？我學妹？
瞬間，老年癡呆症暫時痊癒，我想起來了。前一陣子一個大學社團的學妹在她找工作的空檔，飛來紐約玩，住在念哥倫比亞博士班的她未來大嫂的宿舍，我做了東道主，請了她們倆人一頓晚餐。
「你是她哥哥的女朋友。」我恍然大悟。
謎底解開，兩人都笑了起來。
同桌的人因為這樣的因緣巧合，也感染了熱絡的氣氛。一介紹之下，原來坐在我左邊的靦腆男士，就是王文華的大學同學，也所以每年都來美國玩而昨天剛到的知名作家，才會出現在賓客名單中。
後來王文華和兩個女孩子一起到達，卻已經沒了空位，他們就到旁邊的小桌子，沒跟我們一起併桌。他看起來斯斯文文，笑容始終掛在臉上，倒不似他筆下文章所給我的感覺。
這家餐廳雖然是上海餐館，菜式卻是各地的菜色都有。炒米粉，割包夾東坡肉和夫妻肺片，吃起來倒還不錯，大家也都吃得津津有味。
每個桌上都擺了個醒酒瓶，裡面看起來是白酒，正適合慶祝的氣氛呢。
順著大學時社團聚會的習慣，我每逮到個理由就要大家舉杯敬酒。這一來，我們這桌的人，酒杯是滿了又空，空了又滿，頻頻斟添。
筵席，終究要散的，算了帳，大家掏錢分攤這一頓年夜飯。
「等一下，我們要玩個遊戲！」本來要起身走人了，忽然有人發了喊，把大家又叫坐了定位：「付了錢之後還多出十二塊，所以，我們玩遊戲決定誰拿走這些錢。」
啊？不要啦，我想回家了，誰拿都行，不要玩遊戲了啦。
那帶眼鏡的男士把面前半滿的醒酒瓶壓在幾張紙鈔上面，說：「我們每個人伸出手指來數支，然後按這數字順時針點下去。點到的那個人，把這瓶酒喝光，就可以拿走錢，不然，就加進一塊錢，我們重新數過，直到有人喝掉它為止。」
旁邊的男士跟著出主意：「如果點到的是女的，可以指定一個男的幫她喝。如果是男的...」他把另一個小一點的酒瓶推到原來的酒瓶旁「，就把這瓶一起喝掉。」
大夥嘩然！辣塊媽媽，那兩瓶加起來，不醉倒，也會撐飽。
開始有人把錢包掏出來，準備棄權，來個不戰敗。
遊戲開始，算出了大家伸出的手指數目，每人報數，然後，受害者是我們這桌的一個女的。
忽然，覺得大禍臨頭。
坐我身邊的小男生起鬨：「叫妳學長幫你喝啦，他剛剛一直在勸酒，就讓他幫妳吧。」是的，這個女孩子，不巧是念我們NYU的，雖然不同系，也還是可以攀到學長學妹的親故。
我瞪了他一眼，小子，你不自己上陣英雄救美，要我幫你出這個頭幹嘛？
這學妹就等著有人這麼說，就求救地看著我。
唉，真是現世報，剛剛不該一直亂勸酒的，這習慣真的得改。
我接過酒瓶，倒滿了酒杯，當喝水一樣一飲而盡。喝完馬上又繼續倒著喝，直到全瓶的酒都喝光。全部的人像在看瘋子一樣，看著我這樣在一分鐘之內喝光了一瓶酒。
這，又一個壞習慣，在台灣工作的時候養成的。酒量，不好；酒膽，可是不輸人。當初當監工，免不了要喝酒，就靠著這種喝酒不囉唆，而且先乾為敬的瘋狂模樣，嚇退了一堆比我們酒量好的傢伙。
啊？對喔，我酒量不好，差點忘了。等下得趕快走，我可不想醉倒在地鐵上，把我的貞操給了黑人。
看我喝光了那瓶酒，大家終於找到下台階，把錢推到我面前，全部開始穿衣起身離席。
出了門，趁著酒力沒完全發作，我跟王文華短暫寒暄幾句，跟他合拍了張照片。在大家互道恭喜中，轉身離開。
偶而的一個念頭，來跟群不認識的人吃年夜飯。這除夕年夜，過得算普通，也有趣。
嗯，新年嘛，就是得快樂！